关闭

举报

  • 提交
    首页 > 好看风景 > 正文
    购物车
    0

    我和我的地瓜+新泰龙廷人

    信息发布者:longting15269860629
    2018-11-12 09:10:48    来源:原创: 路大阳 路大阳 10月25日   转载

    在孩子们不怀好意的知道“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前,霜降之于叶子,人们本能的以为是地瓜叶,那些前几天尚嚣张的翠绿突遭变故,先是大早上萌萌的罩一层白霜,待化掉后一切都变了,地瓜叶变黑,草叶枯黄,从此以后,北方的大地将离开象征生命的绿意,奔向萧瑟肃穆灰黄的深秋隆冬。1.jpg

    第一片黑枯的霜叶敲响了地瓜收获的钟声,是时候停下在地头寻找大豆虫的儿戏了,那些一指来长,肥嫩冒油,勇猛如虎的大虫马上也要面临灭顶之灾,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地瓜秧子将不可避免的因天气变化而枯萎。同时最快的镰刀已经等不到那一刻,一个赤脚的壮汉在温暖的秋日午间准确的找到了整棵地瓜的根本,迅速割断,乳白的地瓜液渗了出来,粘稠甜涩。2.jpg

    经过大半年的生长,春天栽下的地瓜苗子已经将土地完全覆盖,实际上这些蔓生的植物长势凶猛,在夏天,为了防止枝蔓扎根繁殖偷食养分,人们需要将地瓜秧全部翻一遍,以铲断侧生的根茎。

    没有多余的怜惜,丰收的喜悦加上快刀斩乱麻的利索,一大片土地在斩断瓜秧主茎后,会像被脱去衣服一样,迅速变得溜滑精光,而每一棵地瓜一年的孕育全在地下,她丰满娇羞,多子多福,红扑扑的瓜皮和包含淀粉的瓜瓤散发着诱人的迷香。3.jpg


    割秧后的刨瓜非常费力,干起来常常大汗淋漓,待雪亮的䦆头停下后,地瓜蛋子一堆堆的躺在地里,有些地方将他们称作“薯仔”,想必是深刻体会到了地瓜母亲的生养以及这些小浑蛋的朴实本性。

    4.jpg事实上,在刨出后,现在的处理方式是直接装袋运走卖掉,而在以前,为了加工储存运输方便,地瓜是要切片晒干作瓜干后才算完成。而晒干后的地瓜干则是人畜未来的主要口粮,特别是家家喂猪养狗,没有每天煳地瓜干粥,膘子是长不上去的。5.jpg

    将几亩地瓜切成不大不小的薄片确实是一件极为繁琐的工作,为了更具效率,地瓜刀的使用及其迭代成了一种遥远的关于辛劳和智慧的共同记忆。6.jpg

    最开始时,人们使用搓刀,即一种类似搓衣板的,中间安置一块开口刀片的切刀,人们像切土豆片一样将地瓜一个个拿在手里,然后切成一片一片。这样的工作需要家庭间的接力完成,老少孩子你切一会儿我再切,常常有人切破手,鲜血淋漓。

    7.jpg

    后来,也许受自行车脚蹬带动主轴旋转的启发,人们发明了拧刀子,即类似将自行车一侧脚蹬换成把手,另一侧换作圆盘,两个刀片以一个直径的样子分布其上,再加一个开放的可放置地瓜的小仓,然后一个人拧一个人放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将地瓜切成碎片。

    这样的方式自然大大提高了效率,在举家切瓜时,孩子们常常竞赛式的疯狂拧着把手,带动切刀飞速旋转,一时间瓜片脆生地咔咔落下,甚至有一些能被带飞很远。不过这时候最害怕的就是听到“噶”的一声,这意味着地瓜装得太快,石头掉进去了,锋利的刀片不免会被伤出一个大大的豁口。

    虽然拧刀减少了受伤的频率,但人们在实际操作中仍然没有避免在扔地瓜时将手碰到扇片,导致掉一块皮肉,这自然也是惨痛的经历。


    后来人们又受变速自行车的启发,在加上不同的齿轮配比合后,拧刀子变得更加高效,我至今对该刀印象深刻,因为大伯较早的配置了一台,但堂兄疯狂地拧动时却不慎将手指头放到了齿轮位置……又是一次血肉模糊。

    再后来,受电动车的启发,听说人们发明了电动的拧刀子,我再也没见过,实际上现在村里已经几乎没人在切地瓜干了。大家不再通过这种低效的方式来生产粮食,不再喂猪,也不再吃地瓜面的黑色煎饼。

    等切完地瓜干后,在完成将一堆堆鲜嫩的地瓜干均匀的晾晒在地里后,天常常已经黑透,一家人沉默的在天光熹微中繁复的完成这一动作,然后拖着身体灰头土脸的回家吃饭。


    此后,人们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够有一段时间的连续好天气,这不仅有利于地瓜干尽快干透,关键是在晒干的过程中若有雨水会让地瓜干发霉变黑,几乎不能食用。

    有鉴于此,任何天气变动的风吹草动都会像谣言一样四处流传,“明天要下雨咧”,人们互相制造并传播着这样的说法,不管是出自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农的主观判断还是天气预报的似是而非。无论如何,每家在地里晒着瓜干的人们都似乎早早的备好了尼龙袋、麻袋,然后每一个夜晚都随时准备果断出击,无论多晚,只要有一个雨点落下,他们将带着老婆孩子,背着麻袋前往山间的地里把半干的瓜干抢救回来。

    这样的出击非常让人难受,雨水常常是在最深沉的梦里悄然落下,机警的四邻或许已经行动,鸡狗的动静也传递着紧张气息。然后在半梦半醒间,在温暖的被窝里,慢慢恢复意识,慢慢知道发生什么,慢慢睁开眼,慢慢让一种本能的抗拒和理性的促使互相纠结,然后咬牙起来,打着哈欠,穿上破棉袄,背上麻袋,打着手电,一起前往目标山坡。

    深夜,星星点点的手电灯光早就分布在山间,大家披着由尼龙袋改造的雨披蹲在地上紧手紧脚的拾着,一边祈祷雨水能够减弱,一边咒骂着老天爷的不通情理,有些十岁左右的孩子由于干活不紧沉被凶哭了,哭声在寒冷的雨夜山间呜呜回荡着。

    这样经过整夜的突击,如果雨水不是太大,瓜干常常能被抢救回来,然后再晒得满院子满屋顶都是。不过大部分时间,人们不用这么狼狈,如果天气不错,大家带上食物和水常常露水褪去后就来到瓜干地里,看看干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动工,一家人男女老少,有的使用簸箕,有的用筐,有的用尼龙袋一起推进,大家或坐或蹲有说有笑,除了腰酸背痛外,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锅饼就着萝卜丸子或是咸菜大快朵颐。

    此时,大人们会复述者家庭的一些事件并作出评论,有时不免像开会一样做出决定;孩子们会东拉西扯,或干脆缠着某人来讲那些听了很多遍的故事,那些老人当年经历的国民党、日本鬼子、狼、兔子、喝酒、打架、有趣的、勇敢的、被忘记的……


    深秋天短,当带着浓重晚霞的夕阳落下,黑暗与寒冷像所有机会主义者一样迅速填满大地,我们加紧速度,争取能将最后的瓜干捡完。然后叔伯们会把三轮车开到最接近地块的路边,大人们一人一袋,肩扛着装好的瓜干,走过山岭地的沟沟坎坎,最终把车装得满满当当。

    某一年,也是在一个霜降后的深秋,大概像最近的时候,晚霞褪去彤红,明月升起,霜华如水,我们最终将瓜干从地里全部装到了车上,然后经捆绑后我们几个孩子一并趴在了最上面,当然是为了防止有瓜干袋子掉落而不被察觉。

    我紧紧的抓着捆绑带子的粗绳,瑟缩在被尘土覆盖的老棉袄里,背负着月光,在大伯晃晃荡荡慢慢悠悠驾车穿过山路的过程中,感觉安心极了,因为一天的劳动终于结束,我可以舒服的趴着或躺着,而月亮就像揭露了一个亘古不变的巨大秘密一样沉默地照亮着。

    回家后,奶奶早就做好了晚饭,那一年正好家里的老鹅不知为何死掉了,奶奶炖了好大一锅,里面还放了花生,按照山东人的口味,咸香的味道直接击中最要命的味蕾。我们一家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以往一样,大口吃着煎饼,小口咬着肉,然后将骨头扔给旁边馋坏的小狗和破猫。

    然后这一年秋天,爷爷养得十几头羊半夜被两个歹人从羊圈全部赶走,当爷爷发觉后急忙叫了儿子去追,最终顺着脚印在离家两公里左右的西洼找到了羊群,大家什么也没说,爷爷跟儿子像是工作交接一样从另外两个人手里将羊群赶了回来。

    这一年的这条小狗还没有长大,是我从二姑家带来的一条黄色间杂黑色的很丑的狗子,她还小,没学会看家护院,而后来这只狗成了远近闻名的看家高手,与爷爷一起在长长的冬天夜晚守护着羊群,不断与偷羊的狗贼斗智斗勇;这一年这只差不多颜色的懒猫,是我从四姨家骑自行车带回来的,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学会逮捕老鼠,爷爷奶奶称她是一只菜猫,甚至老鼠从旁边经过都不屑一顾。后来这两个小家伙都活了很长时间,多后在奶奶去世前的同一年消失不见。

    当然,这样的机械化助力都堪称理想主义,以往更多的情况是,装袋的地瓜干要通过独轮车推回家。由于人力车子载重有限,加上山路崎岖坎坷,每一次只能运送有限的几麻袋,待到天晚,常常是要从深深的沟底或山岭间,一人推车,一人拉着缰绳将粮食缓慢运回家去。


    这就是祖祖辈辈每年的辛辛苦苦,有时微不足道,年年的劳苦疲惫焦虑恐慌,岁岁的腿脚沉重咬牙坚持;而有时又举足轻重,甚至改变历史,例如七十多年前,多达百万的山区老少爷们弓着腰用独轮车推着瓜干煎饼支援着孟良崮战役,而这决定性的胜利也常被称作“独轮车推出来的战争”。

    无论如何,待地瓜全部收完后,秋天就真的结束了,无论是空气,夜晚或是植物,没有人知道冬天是什么时候来的,当调皮捣蛋的孩子还在用地瓜秧制作的跳绳里蹦蹦跳跳,当石碾压碎的当季地瓜干在配置风箱呱嗒呱嗒的大铁锅里熬成糊糊,当母猪小猪仔吃着掺了地瓜秧末、花生秧末子的地瓜粥满足的哼哼,当人们用地瓜干酸煎饼卷了葱、渣蔬或一块肥肉用力咬下……

    没有人知道,大家仅仅是盖了床被子,加了件棉袄,生了炉子,数着日子,在朝阳的南墙角,盼着春风早早来到。88.jpg




    打赏捐赠
    0
    !我要举报这篇文章
    村民评论
    离家的孩子2020-10-22

    读的热泪盈眶,历历在目的儿时景象,写的真好。

    回复

    声明 本文由村网通注册会员上传并发布,村网通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村网通立场。本文如涉及侵权请及时联系我们,我们将在24小时内予以删除!